欧洲重整军备的痕迹，在西班牙腹地也能找到，只是常常藏得很深。从埃尔戈尔多这个小村庄出发，一条狭窄曲折的路向东延伸，尽头是一片封闭区域。站在高处能隐约看到导弹模型和生产车间，入口处有带栏杆的检查站，整个区域围着铁丝网。
在埃斯特雷马杜拉地区常见的广阔田野间，这家工厂已为德国军工巨头莱茵金属生产武器近两年。西班牙媒体报道，这里制造弹药、爆炸物和军事装备零件，但最终谁在使用这些产品，至今成谜。不过有一点很明确：对那些靠战争赚钱的人来说，眼下的经济形势再好不过。埃斯特雷马杜拉地方政府也看好军工产业的前景，而且几乎没遇到反对声音。
全球政治局势紧张升级，武装冲突不断，让莱茵金属这类军工企业订单排满。该公司 5 月初的新闻稿措辞谨慎地提到：“军工领域需求持续高涨，市场态势愈发强劲，尤其是受今年以来地缘政治事件的推动。” 公司首席执行官阿尔明・帕珀格甚至兴奋地表示，“公司正经历前所未有的增长”。
的确，俄乌冲突爆发后，大型军工企业的股价一路飙升。莱茵金属作为德国最大武器制造商，自 2022 年初股价已涨超 20 倍。欧盟委员会近期宣布的 “欧洲再武装” 计划，在莱茵金属位于杜塞尔多夫的总部受到热烈欢迎。根据该计划，未来四年将投入 8000 亿欧元用于军备，北约成员国军费将提升至 GDP 的 5%，这无疑会为企业带来新的利润增长点。
展开剩余69%为满足军工产品不断增长的需求，莱茵金属正在积极扩张。2023 年 8 月，公司收购了西班牙子公司 Expal Munitions，目前该公司在西班牙拥有 6 处生产基地。其中一处位于西班牙西部埃斯特雷马杜拉地区的埃尔戈尔多，这个小村庄仅有 371 人，却有 200 多人在工厂轮班生产武器装备。记者尝试通过邮件和电话联系莱茵金属，询问其在西班牙的业务情况，未获回应。
埃尔戈尔多的军工厂已有几十年历史。2023 年 8 月莱茵金属收购前，这里由 Fabricaciones Extremeñas（FAEX）公司运营，隶属于 Explosivos Alaveses（EXPAL）集团。与该地区其他定居点相比，埃尔戈尔多的经济状况相当不错。西班牙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4 月全村仅登记 23 名失业者。对经济向来薄弱、年轻人多流向大城市找工作的埃斯特雷马杜拉来说，这一数据意义重大。
埃尔戈尔多所在的卡塞雷斯省工商会也强调莱茵金属对当地经济的重要性。应记者请求，商会新闻秘书雷梅迪奥斯・卢纳・埃斯特列斯表示，该公司 “为当地经济注入了重要动力”，军工厂提供的就业机会让居民得以留在本地，“村里几乎没有失业问题”。据她介绍，该地区约 640 个工作岗位直接或间接依赖莱茵金属。
社会学家何塞・路易斯・伊博特的看法则尖锐得多。他在该地区生活多年，在远离大城市却距马德里仅三小时车程的地方，过着另类生活。在格雷多斯山区边缘自家杂草丛生的地块上，他解释道，莱茵金属的工作虽然常是短期合同，但薪水不错，工人月薪可达 1600 欧元。
对埃斯特雷马杜拉来说，这绝非小数目。“像莱茵金属这样的公司，故意选择工业基础薄弱的结构性贫困地区设厂。” 伊博特肯定地说。因此，在直接依赖工厂生存的村庄里，几乎没人反对生产致命武器。“该地区薪资低、工作条件不稳定，这显然让企业更容易招到工人，” 伊博特说，“而找到工作的人，对此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去年10 月，莱茵金属在此新建了一座工厂，目前约有 360 名员工。市长恩里克・韦索表示，今年员工数量预计将增至 600 人。
加泰罗尼亚和平研究中心荣誉主席佩雷・奥特加，对西班牙境内的军工厂十分了解。他解释道：“西班牙虽然不是军工大国，但在国际上扮演着重要角色。” 他认为，“欧盟重整军备计划背后，很可能是为了刺激欧洲军工产业”—— 这一策略旨在提振多数欧洲国家疲软的经济。
尽管西班牙首相佩德罗・桑切斯在 6 月底的北约峰会上，拒绝了特朗普提出的将 “国防开支” 提高至 GDP 5% 的要求，但西班牙未来几年仍将在国防领域投入巨资。这尤其利好本国企业因陀罗公司，该公司专攻武器系统电子设备和新技术研发。5 月，因陀罗与莱茵金属签署意向备忘录，计划合作生产西班牙军队所需的装甲装备。
由保守派人民党领导的埃斯特雷马杜拉地方政府，正试图将本地区打造成国防工业中心。6 月中旬，工业事务总监塞莉娜・佩雷斯在议会表示，该地区 “拥有多项优势，足以占据有利地位”。凭借地理位置、社会结构和丰富的矿产资源，埃斯特雷马杜拉是 “成为国家及欧洲供应链新节点的理想人选”。早在 5 月初，经济、就业与数字转型部长吉列尔莫・圣玛丽亚就推出了名为 “巴卢阿尔蒂亚” 的埃斯特雷马杜拉军工产业发展计划，目标一方面是 “创造财富和就业”，另一方面是为 “国家安全和地区企业发展” 做贡献。
左翼联盟 “团结为了埃斯特雷马杜拉” 的地区议会议员伊莲・德米格尔，对这一趋势持批判态度。她惋惜地表示：“像我们这样的整个地区，正成为军工产业和军方的牺牲品。” 从莱茵金属在埃尔戈尔多和纳瓦尔莫拉尔德拉马塔的工厂就能看出，“在当前扩军计划下，它们的重要性自然与日俱增”。而那种 “基于尊严、不引发暴力与苦难的生产模式”，早已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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